提笔写老兄，偏想不起何时何地结识老兄的了。这使我越发相信，世上有人注定应该同路。咱们这位翩翩少年，昨晚还在细数《荒山泪》中动人的水袖。同车的姑娘显然有点吃惊--怕是未及领会吧，在专爱程老板者看来，一两句惚兮恍兮的“鬼音”，足可成为热爱生活的全部理由。

　　事实上我两个的处境还不搭界。曲堂先生就曾劈头问过，你们怎么玩到一起去的。说来惭愧，可能生性懒惰，或图了某种莫名的虚荣，鄙人仍蜷于一家庞大的部门。素日里怨诽满腹，初则是由于俸金微薄、无力支撑理想，再者，也为了嘈杂的人事和逆向选拔的机制。我深羡艺术家，又常觉得“艺术”之名似涉矫情，而羞于将它挂在齿边。少白从无这份矜持，亦无这份腼腆。酒前酒后的他，只是一律。一律坦诚地为人，坦诚地卖画鬻印。兄凭着手艺只身在京城闯荡，终日乐于俗务，竟至忘却俗为何物。这才真象自由自在的鱼呢。忘不了生日那天，老兄喜咪咪从军挎里摸出一块空白芙蓉时的模样：“准备凿来作礼物的，只可惜睁眼就到了中午......”

　　每见少白，总是扬起头摆起手在呼朋引类。他的四周，除了各路厉害脚色之外,标致的女孩子实在也不少。

　　我总疑心那异性缘极佳的孩子，他所尝到的苦实在要超过旁人。因此很容易促成双重的心灵：既逃不脱孤寂和飘摇，更兼超乎寻常的执拗。印章是能够透出一些子消息的。少白早慧，早几年便做得道地的齐白石和赵之谦。近来却一袖拂去，径往峭拔雄奇的世界去了。就目见，无论面貌水准如何，都别饶一段不羁的风趣，正好配他千金不易的少年情怀。

　　今天，当此丁香盛开的时节，印痕付梓在即，兄嘱我一定要讲两句。真不知道上面蹩脚的小文能应付了差事不。